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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识施郎是施郎

    “一个烟花匠人,一个山中妖女,原来你一颗心还能装下两个女人啊?”

    大夫人字字讥讽,明明刺痛的是施仲卿,她自己眸中却也泛起了泪光,想到这些年她在施家受尽的委屈,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:Yb3.cC

    “既然她们都可以,为何我不行?为何你就是独独不爱我,你忘记你在我祖父面前发过的誓了吗?你说会娶我,会一辈子好好待我,会永远护我周全的,可你却对我冷若冰霜,只会在人前装模作样,什么琴瑟和鸣,什么相敬如宾,我们根本就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,是假夫妻伱懂吗!”

    大夫人凄楚的声音回荡在佛像之下,她双手紧握,脸上已布满了泪水,身子颤抖间几乎难以自持。

    早知嫁给他会是今日这般结果,当初她还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逼他娶她吗?

    她祖父对施家有恩,当年她挟恩相迫,一定要施仲卿娶了她,那时施家上下皆轮番去劝说施仲卿,施老太君甚至是以死相逼,卧床绝食,僵持了许多时日后,才终是令施仲卿低头松口,心如死灰地应了这门婚事。

    她如愿以偿,却是得到了他的人,一辈子也没能得到过他的心。

    不,她连他的人一开始都没能得到,他始终不愿意碰她,她永远也比不过一個死人,纵使穆南枝在烟花中被炸得血肉模糊,面目全非,却好似永远活在了施仲卿心间。

    他日日夜夜地为她悼念着,从不肯进他们的新房,连碰都不碰她一下,她从一开始的期许到最后整颗心都冷了。

    可霍家的姑娘是那么轻易会认输的吗?她狠狠擦掉了脸上的眼泪,既然施仲卿不愿同她圆房,她就自己来想法子,她这辈子想要什么得不到呢?

    他们总之是拜过天地,饮过交杯酒,真真正正名正言顺的夫妻,是注定要一辈子捆绑在一起的,她还愁没有机会对他下手吗?

    后来他还不是着了她的道,她给他下药,将他灌醉,他们顺利圆房,她还不是为他怀上了一个女儿吗?

    但也仅仅只有那一个女儿,他后来宁愿将族中的子侄过继到身边,也绝不愿再碰她了,而她的孩子,明明应当是施家大小姐才对,却偏偏要被穆南枝腹中那个死了的孽种压上一头,叫他占了个那个施家大公子的位置。

    她心中是恨煞了的,却还要对外宣称是她夭折了一个孩子,那早夭的施家大公子,无福享受人间春光,却依然让他上了施家族谱,以慰藉他在天之灵。

    “施仲卿,我为了你都忍着恶心认下了那个孽种,给了他一个施家大公子的身份,连琴儿都一直以为她是有个早夭的哥哥,我已为你退让至此,我就是想讨你欢心,想让你对我笑一笑,可你不笑,你就是不笑,你总不肯对我笑,这么多年来,你永远都板着一张脸,就像一块千年难融的寒冰般!”

    “我究竟做错了什么,你要这样对我?连琴儿都以为你性情古板,生来就是严肃沉闷的,可她根本不知道,她的父亲年轻时究竟有多么爱笑,笑起来又有多么灵秀动人,就像天上的皎皎朗月一般,我当年随祖父赴宴,就是在施家月下,见了你那一笑才芳心暗许,不管不顾地要嫁给你的,可你为何要对我这般残忍呢?!”

    如今狠厉强势的大夫人,当年也不过是个豆蔻韶华的小姑娘,她随祖父来施家赴宴,却在施老太君的寿宴上见到了少年时的施仲卿,他穿着一件苍绿色的织金绣衣,发带飘逸,整个人站在月下熠熠生辉,灵秀得不似凡尘之人。

    宴席上每位宾客前皆备了酒水,可烈酒烧喉,她那时被呛到了,正捏着绣帕遮掩轻咳时,那皎如天上月的少年却来到了她跟前,对她温柔一笑:

    “霍家世妹,那种烈酒女儿家喝不惯,你尝尝这杯果子酒,是我自己酿的,清润甘甜,你看看你可喜欢?”

    她怔然抬头,一股青梅酒香扑鼻而来,她脸上红晕泛起,却不是醉在了酒中,而是醉在了眼前人的温柔一笑里。

    霍家乃将门世家,她所接触过的男儿皆带着一股鲁莽之气,成天喊打喊杀的,令她惧怕又厌恶,她何曾遇到过这样俊逸灵秀,美好似仙的小公子啊?

    “就是那一笑,就是月下那粲然一笑,你递给我的那杯果子酒,令我醉到了今时今日,可我千方百计嫁给你之后,你就再也不笑了,你对我残忍至此,毫无情意,多少年了,我只能在梦中,只能在梦中再见到当年月下的那个少年了……”

    大夫人狠狠咬紧牙,即便再怎样强忍着,却依然是泪流满面,她从不曾将这些心底的话对施仲卿和盘托出过,今日她是第一次向他提起施府赴宴那段往事,也会是最后一次。

    她不想叫他看轻自己,他那样冷冰冰的性子,也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惜,她何苦再去他面前摇尾乞怜,惹人发笑呢?

    可奇怪的是,这回施仲卿却没有露出一贯的冷笑,屋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,诡异到大夫人竟一时间有了错觉,施仲卿看向她的眼神里,怎么好似……好似头一回有了怜惜之色?